「你有沒有看到,在靠近窗戶的牆,有個時鐘?請你告訴我,今天星期幾?」這位坐在輪椅上的老爺爺對護士說。
「今天禮拜三,爺爺」護士邊幫他蓋毯子邊說。
「晴,週三,今天買了貝果回家,忘了買她最喜歡的藍莓芝士,她說沒事,她願意陪我吃原味貝果」老爺爺閉著眼睛低頭看似在翻著甚麼筆記。
我看了看四周,養老院大大的落地窗,戶外綠油油的草皮,很寧靜。只差靠近窗邊的牆沒有時鐘。
「爺爺,今天還要去書店嗎?」護理師問。
他做出闔上書的動作,點了點頭。
護理師將老爺爺緩緩推出房間,往著養老院邊一家書店推去。進到書店後,老爺爺比了比文具區的日記本櫃。他摸了摸這些日記,但又搖搖頭把日記放回原位。
我在旁邊靜靜的看著,護理師說:「每週三,書店都會進貨。爺爺每週三都來,卻也不看書,就只是來看日記。」她頓了頓,說「妳之後就只要推著他去曬曬太陽,回答問題,不用多說什麼。」
一直到老爺爺把所有的日記都看了遍,護理師走過去問:「爺爺,你還有什麼需要的嗎?」老爺爺搖了搖頭,一副沮喪的樣子。護理師帶他回去房間,他也只是閉著眼。
隔天當我到的時候,老爺爺說:「門要輕輕地開,她淺眠」
我說好,但房裡除了爺爺沒有其他人了。我給窗邊的三色堇換了水時,爺爺忽然說:「我還沒結婚,但我弟已經結婚了。」
我不知道要回答什麼,他緊接著問,「現在幾點了?」
我看了看手上的錶,說:「現在三點零七分」
老爺爺點了頭,閉上眼,做出翻開日記的動作,「三月七號,陰。外面在打雷,她在房裡睡得很不安穩。我給她蓋上棉被,她被我驚醒了。晚餐要吃什麼,我問。她說,今天就不一起吃飯了吧。」
整個禮拜,我來的時候被要求輕輕地關門,輕輕地開門,輕輕地說話,聽老爺爺每天說篇日記。
又到一個週三,我推著老爺爺進書店,看著他選著日記,搖著頭,離開書店。
「爺爺,你在找怎麼樣的日記呢?」我問。
他搖了搖頭,拒絕回答我的問題。
之後我陸陸續續會帶些新的日記本到養老院,但他看了看,又還給我。
一個週一,我到養老院的一早,就聽到爺爺進了加護病房。醫生說,如果他再不吃藥,他活不過24小時。
我沒意料到這些,爺爺前一晚看起來還是很健康。
當我進房間的時候,爺爺好像瘦了一圈,眼窩有更深凹陷。有兩個年長的人在屋內,一男一女。
「這是我弟跟他內人。」他說。
兩個人都在勸他吃藥,喂他吃藥,但他不是拒絕就是吐掉。
三個人吵了一架,老爺爺最後把他們趕出了屋子。
「你週二有計畫嗎?」他問。
「額?沒意外的話就是來養老院陪你啊爺爺」我說。
他點了點頭。我嘗試勸他吃藥,隔天一早,我看到他的時候,他用手撐著頭靠在輪椅上。他緩緩地說,「走,我們去書店。」
路上,爺爺說,他以前習慣寫日記。他愛上了一個女人,那個女人最後嫁給了他弟。訂婚的那晚,他把日記燒了。但日記裡的內容就在他腦海裡。「我一直想要找到那本一模一樣的日記,再重新寫一遍。但已經來不及了。」
到了書店,他選了三本深褐色的牛皮日記本,買了支黑色鋼筆。
回到房間後,他說:「我已經沒有力抬起筆了,你就幫我寫吧。」
「1932年 五月八號 雨 我看到一個女孩站在走廊,看著窗外下的嘩啦啦的雨。我把我的傘給她了,她笑著給我道謝,踏入雨中。」
「1934年 二月 她錄取了我們大學,成為我的學妹。」
「三月七號 天晴 她說 學長買了本日記送你,我知道你上一本已經寫完了。」
「1937年 十二月七日 她說她愛上了我弟。」
「1938年 二月四號 陰 這是最後一篇了,他們訂婚了。」
六年,三本日記的份量。當老爺爺讀完最後一個字,太陽才剛剛升起。他閉上眼,帶著微笑,不再醒來。
結局蠻意外lo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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